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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老旧柴油引擎的轰鸣声盖过了海浪的低吼,在沉沉的渤海夜幕下,这艘不起眼的改装船破开墨色的海水,朝着未知的深海驶去。
    船舱内,光线昏暗,弥漫着浓重的鱼腥味和柴油味,还有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。冰冷潮湿的空气贴着皮肤,渗入骨髓。
    她被粗暴地扔在靠近船尾引擎舱的角落,手脚被浸过海水的粗麻绳重新死死捆住,勒得皮肉发紫,几乎要失去知觉,每一次引擎的剧烈震动都像重锤在敲打紧绷的神经。她蜷缩着,像一致待宰的羔羊。
    赵盛坐在一张焊死的铁凳上,闭目养神,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蜡黄而疲惫,但那份阴沉和掌控感丝毫未减。赵隆则焦躁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,靴子重重踏在地板上,发出沉闷的回响。另外两个手下,一个是沉默寡言的光头大汉,眼神凶狠;另一个就是之前劝过赵隆的手下老四,此刻脸色发白,眼神躲闪,不敢与她对视。
    “哥,”赵隆终于停下脚步,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,他看一眼都嫌麻烦,“这女人,留着她真是祸害。条子随时可能咬上来。把她扔海里喂鱼算了,省得夜长梦多!”  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凶狠,但那丝犹豫还是被赵盛捕捉到了。
    一直闭目的赵盛缓缓睁开眼睛,“祸害?”  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掌控全场的压迫感,“阿隆,你他妈脑子被驴踢了,祸害不是你带进来的吗!”
    赵隆被噎得一窒,脸上有些挂不住:“我…我那不是为了救你……”
    “救我?”赵盛猛地站起身,动作带着一股狠厉的劲风。他几步跨到赵隆面前,“啪!”  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脸上。
    清脆的耳光声在引擎的轰鸣中依然清晰刺耳。赵隆被打得一个趔趄,脸上瞬间浮起鲜红的指印,他捂着脸,惊愕又屈辱地看着自己的哥哥,眼中充满了委屈。
    “你把她带进了港口!”赵盛的声音冰冷刺骨,一字一顿,敲打着赵隆的神经,“她进了港口,就只能上这艘船,从那一刻起,她的存在,就不仅仅是沉聿的问题了!她见过我们的人数,知道我们怎么走的,知道这艘船的样子!她是人证!活的人证!”他猛地站起身,逼近赵隆,“放了她?扔海里?你以为海警是瞎子?你以为沉聿是吃素的?她的尸体一旦被发现,就是指向我们最直接的铁证!她的死,会把所有追查的焦点都死死钉在我们身上!你懂不懂?!”
    赵隆被兄长的气势逼得又退了一步,撞在冰冷的舱壁上。他梗着脖子,还想说什么:“可是……”
    “没有可是!”赵盛斩钉截铁地打断他,眼神扫过船舱里的每一个人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,“在换船之前,她必须活着,看紧了!等我们换了大船,才能处理她,处理得干干净净,不留一点痕迹!明白吗?!”  最后一句是问所有手下。
    “明白,大哥!”手下们齐声应道,声音在密闭的船舱里回荡。
    船舱里一片死寂,只有引擎单调而巨大的轰鸣。她的心沉到了深渊谷底。赵盛的冷酷和算计远超她的想象,他不仅洞悉了风险,更把所有的责任和怒火都推到了她身上。
    这时,一直沉默的光头大汉凑到赵盛耳边,压低声音快速说了几句。赵盛听着,眼神闪烁不定,最后露出带着点嘲讽又有些释然的冷笑。
    他重新将目光投向角落里的她,这次不再是纯粹的冰冷杀意,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残忍。“妹子,”赵盛的声音放缓了些,却更让人毛骨悚然,“你很聪明,在车上就猜到了,背后有人想借我们的手除掉你。”
    她心头一凛,强撑着抬起头,迎向他的目光。
    赵盛踱了两步,继续道:“可惜啊,你猜到了开头,猜不到这水有多浑。”  他顿了顿,似乎在欣赏她眼中闪过的惊疑,“你这张脸,太招摇了。京都那个地方,藏龙卧虎,也藏污纳垢。看不惯你这张脸,想你彻底消失的人,可不止一家。”
    不止一家?除了沉聿的敌人,还有谁?!
    赵盛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,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:“你要怪,就怪沉聿太招摇。本来金屋藏娇就挺好,可他偏要让你抛头露面。哈,这不就等于把你放到聚光灯下,你长着这样一张脸,还想招摇过市?这不等于把血淋淋的旧伤疤揭给那些人看吗?他们怕啊,怕你活着,就是来讨债的!”
    那些人,那也就是说,对顾涵,对万云心怀鬼胎的人,依然身居高位,且有能力对她下死手。
    “等等!”她嘶哑地开口,抓住最后一线生机,“我也是跟过江贤宇的,你们杀我,打了江家的脸,不怕江家的报复吗?沉聿能放了你,就证明他在乎,你们要是杀了我,就算逃到天涯海角,沉聿也绝不会放过你们,他一定会把你们挫骨扬灰!”  用江贤宇和沉聿的威慑力来震慑这对亡命兄弟,这是她最后的筹码。
    “呵!”旁边的赵隆终于忍不住,发出一声刺耳的嗤笑。他甩开捂着脸的手,几步走到她面前,蹲下身,带着鱼腥和血腥味的手指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,迫使她仰起头。
    “在乎?”赵隆的指甲几乎嵌进张晗的皮肤里,疼得她倒吸冷气,“沉聿能为你这张脸,这么痛快就放人,老子确实有点意外。”  他凑得更近,浑浊的呼吸喷在脸上,“不过,那又怎么样?只要老子真能跑掉,跑出这片海,跑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……他们这种靠爷爷打江山的废物,再牛逼,还能把手伸到地球另一边不成?大海捞针,他捞个屁!”  他松开手,猛地站起身,脸上是亡命之徒特有的疯狂和侥幸。
    远处,大型货轮的轮廓在夜色中渐渐清晰,赵隆眼中杀机暴涨。“行了!少他妈废话!动手!送她上路!手脚干净点!”
    他朝着老四和光头厉吼:“找石头!绑结实了!沉海!”
    光头大汉面无表情地转身,从船舱角落拖出一个沉重的麻袋,里面传出石块碰撞的闷响。老四则拿着绳索,脸色更加苍白,嘴唇哆嗦着,动作明显迟疑。
    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,她最后的理智崩溃了。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。
    “哥!四哥!”她不顾一切地朝着动作明显犹豫的老四哀求,泪水瞬间涌出,声音凄厉而绝望,“求求你!放我一条生路!我什么都不会说!我发誓!我上岸就消失!永远不再出现!求求你!看在我也是被逼无奈的份上!我不想死!我真的不想死啊!”  她拼命扭动被捆住的身体,眼中充满了强烈的求生欲。
    老四的动作彻底僵住了。他看着这张充满了恐惧和哀求的脸,握着绳索的手抖得更厉害了。他下意识地看向赵隆,又看向赵盛,眼神充满了矛盾。
    这一瞬间的犹豫,在赵隆眼中如同最赤裸的背叛。
    “妈的废物!心软了?!”赵隆勃然大怒,他猛地从后腰拔出一把枪,没有任何瞄准,对着还在犹豫挣扎的老四,抬手一枪——
    “砰!!!”
    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甲板上炸响!盖过了引擎的轰鸣!巨大的回音震得人耳膜生疼!
    老四的身体猛地一震,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,一个狰狞的血洞瞬间洇开,迅速扩大。
    他像一截失去支撑的木桩,直挺挺地向后倒去,重重砸在冰冷的甲板上,鲜血迅速在身下蔓延开来,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。
    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。
    哭求声戛然而止,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,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老四,大脑一片空白。这就是真正的亡命之徒,视人命如草芥。
    赵隆看都没看老四的尸体一眼,他那双眼睛已经被暴戾和疯狂彻底占据。枪口缓缓转向,带着硝烟的余温,稳稳地指向了她的眉心。
    “该你了,小美人儿。”赵隆的声音带着一种施虐般的快意,“别怕,很快的,一枪下去,什么痛苦都没了。要怪,就怪你自己命不好。”  他似乎在欣赏女人临死前极致的恐惧。
    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。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,连挣扎的念头都生不出来了。身体软得像一摊泥,连支撑自己坐着的力气都没有,只能顺着冰冷的船舱壁缓缓滑下,瘫倒在地。
    赵隆似乎很享受她这种彻底崩溃的姿态。他狞笑着,枪口随着她滑倒的身体微微下移,最终稳稳地对准了心脏的位置。他喜欢猎物彻底放弃抵抗的绝望。
    她在想什么呢,她现在还能想什么呢。他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。微微调整了一下握枪的姿势,手指稳稳地扣在了扳机上。枪口,稳稳地指向瘫倒在地的女人。
    “砰——”
    一枪打过去,却打了个空,子弹却呼啸着擦过她的身体,狠狠打在旁边的船舷上,溅起一溜刺眼的火星!千钧一发之际,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,猛地向侧面翻滚。
    “操!”赵隆暴怒!他几步冲上前,一脚狠狠踹在她腰肋上。剧痛让她眼前发黑,几乎晕厥。
    他粗暴地揪住她的头发,将她上半身硬生生拽起,枪口带着灼人的怒火,再次死死顶住了她的太阳穴。
    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。引擎的哀鸣,海浪的低语,光头大汉粗重的呼吸,甲板上老四鲜血汩汩流淌的声音……一切都被无限放大。死亡的阴影浓稠如墨,将她彻底包裹。
    赵隆眼中凶光毕露,食指扣在扳机上,肌肉紧绷,即将完成那致命的一压——
    “咻——!!!”
    一声极其尖锐的破空厉啸,毫无征兆地从漆黑的夜空中骤然袭来。
    “噗!”
    一声沉闷而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声。
    “呃啊——!!!”
    赵隆口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,他的右手猛地炸开一团刺目的血花,碎骨和血肉瞬间飞溅开来,甚至有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到了她惨白的脸上,他痛得昏死过去。
    赵盛猛地从椅子上弹起,脸色剧变。光头大汉反应最快,立刻拔出腰间的砍刀,退回船舱之内。
    只有她停在原地,茫然地抬起头,脸上带着赵隆的血迹。她顺着那厉啸声传来的方向,抬起头。
    是齐安!
    直升机上,齐安半跪在舱门边,手中一支加装了夜视瞄准镜和消音器的高精度狙击步枪,枪口正冷冷地指向下方,还残留着硝烟的气息。
    他全身笼罩在漆黑的战术作战服中,在探照灯刺眼的光芒映衬下,在直升机旋翼狂暴的轰鸣声中,他如同天神降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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